“悼明”风潮里，先搞明白一件事

最近，不少社交平台，都被一股“悼明”风潮席卷了。

这股风潮源头可以追溯到前些时间颇是热闹了一阵的“洪康熙”假说，而随着逐渐发酵，《红楼梦》索隐派和社交平台上的《永乐大典》追捧者合并，逐渐浓缩为“悼明”这一集体情绪。诸多言论已不必赘述，其核心内容就是，明朝被误读多年，明朝的灭亡更意味着“华夏文明的中断”。

部分网络言论截图。

在讨论这一风潮时，有必要搞明白最基础的问题：

悼明，悼的是哪个明朝？又为何而悼？

是具体的统治数百年的封建王朝？还是代指“汉民族”的绝对统治？是由朴素的爱国情感出发，假设历史转个弯或许会更好，还是沉醉在想象中那个万户造出火箭、郑和发明蒸汽机、《永乐大典》揭示超前科学真理的“完美存在”？

如果是悼念封建王朝，那么大可不必。历史的车轮是向前的，发展更替有其必然性。从已知的种种史实来看，回想起明朝，更站得住脚的事实是，明朝后期，宦官专权，土地兼并剧烈，贪污腐化严重，已经进入了政治黑暗的统治末期。即使没有李自成起义，没有清军入关，恐怕也会有种种其他力量击溃、取代明朝统治，这是封建王朝兴衰的历史规律。

如果说这实际上是一种情绪出口，表达的是一种对历史可能性的惋惜——毕竟在一部分人看来，这是“汉文化”从此断代、汉文明被窃取的开始——那么这种心理需要更辩证地来看待分析。

首先，要搞清楚“情绪”“情感”不等于事实。能理解诸多自媒体“历史博主”捕风捉影出的“历史真相”是好读的，也让不少人感到痛快——毕竟，回想一个因内因而积贫积弱的中国，远不如归罪于“外来民族”的统治，更符合朴素的民族情绪。一些网民的归因，也蕴含着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期待，因而才会假想：如果回到明末，会不会历史是另一种走向？会不会避开历史实际发展中遭遇的民族苦难？但是，无论如何，明朝是封建王朝的本质不会变，指望封建统治者从内部自我更新，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无异于与虎谋皮。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种历史的假设并无意义。

真实的《永乐大典》嘉靖抄本（影印本）。

当然，厘清“悼明”的情绪，也不是要否认在文化传承中建立起文化自信的必要，而是要尽可能地回归事实，理性看待问题。美化明朝末期普通民众的生存状况、过分高估《永乐大典》实际的科学价值等等论调，本质上是一种建立在虚假事实上的盲目自信，并不牢靠。

需要强调的是，中国明清以降的历史发展，本身就有复杂的归因，看待、分析和理解这段历史，终究还是要运用唯物史观这个根本性的方法。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王传利教授在分析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时曾言，唯物史观认为，王朝更替和治乱兴衰归根到底是由社会生产决定的。

也正因此，中国封建社会的衰落，并非“民族性”的偶然，而是其落后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导致的必然结果。近代中国的苦难，不仅仅源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更源于西方列强（帝国主义）的野蛮入侵，以及整个封建地主阶级（无论满汉）的没落反动等等。过去的革命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岂有为之招魂之理？

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写到，“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在已经实现多民族大融合的当今中国，我们不能忘记中华民族5000年来路，要看到各民族共同在中华大地上繁衍生息，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亲缘关系，逐渐形成血脉相融、骨肉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元一体、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我们也应看到，自秦统一中国以后，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繁衍生息，都以统一天下为己任，都始终坚持国土不可分、国家不可乱、民族不可散、文明不可断的共同信念；面对复杂多变的内外部挑战，我们更应着眼于56个民族团结一心、共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途。

今天，我们回望历史，不是为了咀嚼“如果当时”的怅惘，而是为了汲取“何以至今”的智慧。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一个连接历史、现实和未来的接续奋斗进程。在这一过程中，正确地理解、认识我们的来路和前途，以对历史规律的深刻洞察，破除虚无与虚妄，才是中华文化与历史能赋予我们的宝贵财富与不竭动力。

责任编辑 | 简工博 编辑 | 林子璐